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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广场

PoetrySquare

总第三百二十五期

年thIssue

诗广场编委会

顾问

唐晓渡杨炼

主编

杨小滨·法镭

执行主编

炎子

编委

李俏红古冈古剑依然王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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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广场

█南道元

□柏油路亮如雨后（组诗）

如果夜里下了雨

如果夜里下了雨

而我酣睡。雨声不会惊动

紫色的梦境。它在门外踱步

想象不久而至的春天

会不会跟去年或更远的春天一个样

万物对雨总是浮想联翩

它的降临，仅仅是

为了模糊窗户上的透明玻璃

与山里的一间农舍

从雨夜里匆匆走过的人

一定有要紧的事

雨给了他们事过境迁之后

对当初的惶惑或凝重

存有一份记忆。他们将谈论多年

如果夜里下了雨，这雨

是从年代久远的方向

翻山越岭而来

我不会酣睡。我会推开全部的窗户

想象着春天里的一个少年

为了一个紫色的梦境

前来通风报信

打水的人

这该死的自来水

又抽不出水了。她扶着墙

稍微喘口气

她又得提着两只小木桶

去一里外的青衣江边打水。今年

她九十一岁了

腰弯得仿佛背上有一捆

怎么也取不下来的柴禾。那是年轻时

一个大家族的操持

给她留下的踉踉跄跄的记忆

去年入冬以来

她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

天阴时，几个手指关节根生痛

雨天走过门前的田坎

双脚打晃。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

她想起年轻时

一个人拖着四个孩子

从一百多里外的安溪镇坐船

然后走夜路回家

孩子们都还小。大的十一岁

小的在她背上睡着了

如今他们已陆续步入老年

他们的孩子们已带着他们住在城里

她不愿去。她的老头子

在屋后的山上

她每个月初一十五，逢上天晴

她得去坟头说说话，烧些纸

树林里只有寂静

他去过那里

在他年轻的时候

那片树林里只有寂静

在树与树之间，停着一些草丛

灌木和石头。而它们都是安静的

象他如今，已至垂暮之年

学会了一声不响

少年时代在那里躲避土匪

不仅仅是他，村子里的大多数人

都会把身子藏在树林里

他不相信那些土匪不会发现

但他的姐姐们告诉他

这里非常安全

的确没有一个土匪会靠近树林

他们来的时候动静很大

走的时候，悄无声息

村子里有一个后生加入了土匪的队伍

他在年被枪毙

而在审判大会上，有人作证

说他不是真正的土匪

而是偷偷通风报信的那个人

当时他也在场

群众中，“打倒他”的呼声毕竟太高了

没人能救得了他

如今想起来，他也说不清事情的真相

那片树林

也许它看见了一切

但是它一直保持着惯有的寂静

老骨头

他和他的骡子站在一起

最后一箱啤酒

正从货栈的库房里搬出来

走完这一次

他就彻底歇脚了

他实在太老了。村里的同龄人

如今都在西墙下晒太阳

他常常在深夜里听见

骨头的响动

那是一把老骨头才能发出的声音

他曾担心它们会碎裂

象一些用旧的工具

那声音着实太大了，吓着他

第二天起床，他活动活动它们

发现它们仍然健在

他可以放心地继续使用

上坡的时候

骡子需要他从后面推一把

这畜生从不偷懒

好过他从前请来的几个后生

当然他也知道

这样的境况不会持续太久

他的两个孩子，一个在很小的时候

走丢了；另一个帮别人修车

被倒下的轮胎砸成植物人

他打算歇脚之后

去山上给老伴上支香

川南的雨季

雨在外面下着

下了十多天

村里人似乎适应了这种天气

躲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

打牌，喝茶，闹酒

面无表情的老妇人

坐在檐坎上的扶手椅里

望着空洞的天空

烘托无所事事的气氛

仿佛在等候雨的停止

可是雨停止之后，她仍然会这样坐着

等待下一场雨的到来

四月的川南

雨水一年比一年停留得更长

地里的庄稼，也是一年比一年少

她怎么也搞不清楚

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不喜欢土地

她年事已高，清明过后

该吃九十岁的饭了

雨这样落下去

屋后的水井可能就满了

她想喊一喊孙子们去看看

又想到他们这个时候

一定在哪张牌桌上

她起身，拄着由扁担改成的拐杖

打算从侧檐下绕过去

大雾笼罩的清晨

天色微明。他看见

山下的码头

被江面升起的大雾带走了

紧接着坡上的油菜地

也被大雾带走了。雾气越来越浓

他已经不能完整地

看见梯形的院子

这是立春后的第一场大雾

他今晨起得早

他的磕膝头在昨夜痛得厉害

仿佛有一根钉子

误入其间拔不出来

这种情况在去年冬天出现了七八次

每次持续的时间都不短

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孩子

毕竟他已年逾九旬

病痛覆盖全身

一点点毛病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儿子孙子们都挺忙

在家的在外的

成天见不着人影

他在屋檐下揉着变形的膝盖

春天的风从田野吹来

浓雾散开了些

很快又合拢。他看见朦朦胧胧中

似乎走着一个肩扛锄头的人

他觉得面熟

多么象年轻时候的自己

作者简介

南道元，本名杨炳辰。中华泛易文化传承者、实践者。致力于易道文化研究及应用、严肃文学创作三十余载。有作品刊发于《星星》、《草堂》、《长江文艺》、《鸭绿江》、《黄河文学》、《散文百家》、《野草》、《民族文学》、《新城市文学》、《当代文学》、《文化研究》、《文学天地》、《民族文学》、《青年文学》、《文学欣赏》、《文学讲堂》等刊。著有小说集1部、散文集1部、诗集7部；易学专著《新命学论稿》、《道家奇门遁甲论稿》。其中，诗集《去南山》入选草堂诗丛第一辑；诗集《去长安》、《去云观》入选大雅堂文丛第一辑；诗集《人间别处》入选21世纪华语诗丛第三辑。偶有获奖。目前闲居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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